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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府后堂。
贾诩在左侧默默品着茶，张泉坐在右边一言不发。
“我儿糊涂啊，不过就一个家奴而已，你就让医匠去医，就算医死了又何妨？现在可好，全南阳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呢！”
张绣在堂内来回踱着步子，左手背挨着右手心拍的啪啪作响，恨铁不成钢看着张泉。
早上还在跟你说莫要用符水救人，好么，中午你就给乃翁整了个更惹眼的。
惹眼也就罢了，还大言不惭弄出个五日期限！
成心不让我安稳些是不是！
“父亲，孩儿也不是单为了一个家奴，乃是为我凉州军作想，医匠不懂伤口缝合之术，就那样胡乱包扎，不知会害死我军中多少儿郎。”
张泉解释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当街帮他疗伤啊，军营里那么多地方！”
张绣索性也不再转悠，回到主座上坐下。
“孩儿这不是见他伤在背后，不便走路，又血流如注，一时急了么。”
张泉也有点后悔。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可能真急了。
史书说曹操就是担心华佗的开颅治疗对他不利，这才把华佗下狱致死。
现在自己先把伤口缝合给搞了出来，华佗那水平肯定比他这个半瓶子强上不知多少倍，有了自己这前车之鉴，万一给老曹展示一手，老曹信了，自己想寻华佗培养医学生的计划岂不是要流产。
“哎~”
担忧之处完全不同父子二人，同时一声长叹。
“军师，你也别光喝茶了，想想此事该如何是好？”
张绣看向品茶的贾诩，两年下来，他早已形成遇事不决问军师的习惯。
“主公，并非诩贪杯，诩只是今日才发现，少将军所说这清茶，实在是值得品味。少了盐葱蒜的清茶，初入口虽有些苦涩，却回味悠长；再入口，便是清香和甘冽在口中回荡。”
贾诩又抿了一口清茶，冲着主座上歉意拱拱手，道：“少将军今日虽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却未尝不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军师此言何意？”
张绣再问。
张泉也抬起头来，自家这位军师可是三国顶级的谋士之一，更有着‘毒士’之名，这一连串的开场白都说完了，要说没有点大动作，他是不信的。
“我凉州军来南阳两年之久，可毕竟是外来人，多亏骠骑将军和主公多方周旋才得以立足，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这两年来，这些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主公赶出南阳，先前我们无处可去，所以他们干的那些事我们忍了。
但是现在，我凉州军有了落脚之处，也就无需顾及之前种种。
这次少将军当众立下五日之期，他们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也在等一个机会。”
作为凉州军密谍的主事人，这些年贾诩不止暗中粉碎了南阳世家的多少阴谋，他有资格下这个判断。
“军师是说……他们可能会对那名家奴下手？”
张绣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激动之色。
“不错！所以我们要早做准备，擒住他们伸出的手，抓住这些把柄，才能顺藤摸瓜砍了他们的头；即使不是某些人的手，但这时候，咱们说是谁的，那便是谁的。
少了他们的南阳，才是主公的南阳，才能作为少将军出征并州的稳固后方！”
贾诩放下茶杯，波澜不惊。
“军师妙计！”
张绣一拍桌案，随即看向张泉：“我儿怎么看？”
“孩儿也以为军师此计甚妙，只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请军师指教。”
张泉起身，冲贾诩躬身一礼。
“不敢，少将军还请说，诩可为少将军斟酌一二。”
贾诩起身回礼，张绣早已经将试探而来的结果告诉于他。
眼前这位少将军可天选之人，他又怎会不知好歹，倚老卖老。
“泉以为，出征在即，连根拔起必然大动干戈，反而对南阳稳固不利，不如只诛首恶，然后由郡守府挑选合适之人上位，徐徐图之，更能长治久安，军师以为如何？”
张泉轻声问道。
从老爹张绣那激动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决绝和狠厉。
看来这些年，老爹被南阳世家们委屈的不轻啊，现在想借着机会发泄一下，他这个做儿子也不能阻拦。
既然有人必然要死，那他能做的，便是让无辜之人少死一些。
更何况，军师说的一点不错，他想拿下并州，南阳军至少就得带走大半，万一后院起火，这代价现在他还付不起。
“少将军高见，是诩思虑不周了。”
贾诩眼神更亮，大赞一句转向主座：“主公，可依少将军之言而行。”
“哈哈，好，就依我儿之言，事成之后，只诛首恶！军师，泉儿，你等去准备吧。”
张绣大笑，随即下令。
“唯。”
——
夜幕降临。
青衣巷。
宛城最贫苦的巷子，此时，这里的人们早已关门闭户，熄灯入睡。
不仅是因为那珍贵的灯油，更因为一到夜间，没钱讨好巡逻官差的青衣巷，便会成为流民乞丐蜂拥之地。
除了外乡人和野狗，连打更人都不愿往这里多看一眼。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从哪冒出两个衣不蔽体的杂民，把你拖进去劫了衣服和灯笼，暴打一顿后把衣不蔽体的你扔出来。
而此时，却有两盏灯笼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有乞丐被脚步声惊醒，心中一喜。
可看到两名打着灯笼的护卫在前，四名黑衣护卫在后，腰间挂着明晃晃的家伙后，顿时打消了念头。
走在中间的大腹便便之人他们认得，正是他们在街上乞讨时，撞见不止一次的何府何立大老爷。
何立皱着眉头，一手拿着手帕捂着鼻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不平的石板地上。
终于，来到一间像样的门前，打灯笼的护卫停下了脚步。
“老爷，就是这里了。”
侍卫连敲三下门后，又缓缓敲了五下。
门开了。
两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在里面笑脸相迎。
“何兄，没有人跟来吧。”
一人往外探头左右看了一眼，关上房门。
“程兄放心，此处我在五年前就已经买下，很少过来，绝对没有人注意，我们进去谈。”
何立自信道了一句，吩咐几位护卫：“你们把院子里检查一遍，任何地方都别放过。”
“诺！”
……
“齐家主，你手下游侠儿门客最多，我只有一个要求，四日之内，城东军营里的那名赵家家奴必须死，还要让张泉抓不到把柄。”
“何兄放心，当下没有战事，城东军营也没有戒严，混进去几个人并不难。”
齐姓家主信心满满，忽然笑着看向何立道：“何兄，先前是你站在张绣那边，咱们动作才少了些，现在他们既然过河拆桥，不如我找个机会，派人抹了张泉脖子算了，也让他们知道世家的厉害？”
“不可鲁莽，张泉要死了，张绣还不得发疯，我们这些南阳世家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张泉陪葬，咱们在南阳家大业大的，何必和这群外来户鱼死网破。”
何立连忙制止，带着得色缓缓说道：“我就是要让张泉出这个丑，让他们这些凉州蛮子知道，在南阳离了我何家，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明白，两日之后，何兄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