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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状元的原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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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状元的原配 一

    瘦弱苍白的庄莹莹站在秦秋婉面前, 满脸释然的笑容,盈盈一福身:“多谢姑娘帮我。”

    “我自己受了委屈不要紧, 可我腹中孩子何辜?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道, 就被亲生父亲毒杀,你将孩子养得很好,他待人赤诚, 人又机灵, 不会被人诓骗,本性善良……”那个孩子, 简直满足了她对自己孩子的所有期待。

    秦秋婉上前虚扶她起身:“不用谢, 我也是帮我自己。”

    其实两人压根碰不着, 看着庄莹莹缓缓消散, 秦秋婉回头看了桌上的瓶子, 已然快至瓶口。

    *

    睁开眼睛, 秦秋婉入目一片红艳,视线只拘在眼前方寸之地,头上挺重, 垂眸看得到青石板地砖, 视线落回自己身上, 看到大红吉服上绣着石榴花, 纤细如葱般白嫩的指尖涂着大红寇丹, 掌中捧着一柄清透的如意。

    很明显,她在成亲。

    秦秋婉微微吐出一口气, 正想接收记忆, 只听见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然后有轻巧的脚步声过来。

    “主子安。”

    身边有丫鬟清脆道。

    “你们下去。”微哑的声音传来,很是清越。

    丫鬟福身退下, 没多久,秦秋婉眼前出现了一柄称杆,似乎想要挑盖头。

    秦秋婉都是为枉死不甘心的原配讨公道,那这盖头就算揭了,也是不能称心如意的。她一抬手,自己掀开了盖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面前一身吉服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挺年轻,大概十六七岁,五官俊秀,眼尾上扬,有几分女气。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容貌是真好。

    相比起来,哪怕身量不如别的男子高大,也算不得什么了。

    秦秋婉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他肩背和腰上一扫,对上了他不赞同的眼神。

    “玉兰,按照规矩,得我帮你挑盖头。”他似乎没有重来一遍的意思,将手中秤杆重重搁在边上的托盘上。

    秦秋婉看了眼喜烛,已然烧去大半,烛泪都积了一堆,当即道:“你回来得太晚,我头太重,脖子太酸,受不了了。”

    面前男子微微摇头,露出无奈地笑意:“怪我。”说着,伸手拉她袖子:“来,我帮你取。”

    秦秋婉眼神扫在他手腕上,较寻常男子要纤细白皙些,她顺势坐到了妆台前,等着他帮自己娶喜冠。

    喜冠华贵,由纯金打造,其上红宝在烛光中灼灼生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伸手接过,拨弄了一下上面由金珠串成的流苏,笑道:“好看吗?”

    “美。”男子想也不想答,又扬声吩咐:“来人,送热水进来。”

    忽然有匆忙的脚步声赶来,声音惊慌失措:“主子,夫人方才太过欢喜,晕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头都磕青了。您快瞧瞧去吧!”

    身后男子面色大变,走了两步后,似乎想起身边的新嫁娘:“夫人,我得去瞧瞧……天色不早,你别等我了,先歇着吧。”

    语罢,不待秦秋婉接话,他已经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秦秋婉看着他的背影,道:“你们都下去。”

    门被重新关上,屋中只剩下她一人。周边摆设华贵,处处精致。秦秋婉手托腮,闭上了眼睛。

    原身梁玉兰,是当朝贤王的女儿。

    梁是国姓,父亲贤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她周岁时就获封玉兰郡主,名下还有封地余城,随着皇上赏赐,已改名为玉兰城。

    梁玉兰身份尊贵,得太后皇上宠爱,除了嫡公主,再没有人能与之争锋。她从小到大不争不抢,唯一求皇伯父的,就是在十五岁时,看中了那年的状元。

    状元胡明真,从偏远的遥城连中小三元,后连中三元,百年来唯一一位连中六元的大才子。这般才华横溢,如无意外,日后定然能位极人臣。人又长得好,会试前就已得不少大家闺秀倾心。也有不少高官想榜下捉婿,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总归都想与他结一份善缘。

    可惜,被玉兰郡主抢了先。

    当朝有律法言明,驸马不入朝,只享尊荣,郡马就没这个规矩。

    娶了郡主,不耽误为国尽忠。哪怕如此,得知侄女心悦状元,皇上也没有立即赐婚 ,而是找了状元私底下问询过心意……一来是怕自己独断专行让状元心生不满,对皇室生怨,日后不肯尽职尽责。二来,也怕侄女受委屈。

    好在结果是好的,状元并未定下亲事,也对玉兰郡主心生爱慕。事情皆大欢喜,皇上很快下旨赐婚。

    两人成亲,玉兰郡主十里红妆,状元郎欢喜亲迎,本该是一桩佳话。

    往后余生,两人就算做不到相濡以沫,也该相敬如宾。

    然而事实上,众人都猜错了。

    状元郎胡明真,之所以苦读诗书入朝堂,并不是为了为国效力,而是为了报仇。

    并且,他认为自己的仇人是贤王,所以,和妻子相处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门再次被推开,秦秋婉听到动静,霍然睁眼。

    玉兰郡主的陪嫁丫鬟春溪蹑手蹑脚进来,关上门走到她身侧:“郡主,奴婢听说那边请了大夫,这么晚了,咱们先洗漱睡了吧?”

    秦秋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婆婆生病,我哪怕贵为郡主,身为胡家媳,也该侍奉在床前。”说着,她看向镜子里:“帮我挽个发髻。”

    春溪讶然,也没反驳,灵巧地挽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扶着秦秋婉起身。

    门口的胡家的丫鬟见她要出门,惊诧问:“新婚之夜,新人不能出喜房,郡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婆婆病重,我如何坐得住?”她不看那丫头,抬步就往外走:“带路!”

    语气不容反驳。

    状元府邸是两进大宅子,胡母住在后院正房,秦秋婉一路过去,路旁烛火已灭了大半,仿佛主子已经歇下了一般。

    刚一进院子,带路的胡家丫鬟就对着守门的婆子大声道:“郡主到了,还不过来请安!”

    秦秋婉还没开口,春溪已经道:“郡主是来探望老夫人的,还是先进门要紧。”

    方才那丫鬟说是喊人请安,其实意在提醒。

    秦秋婉不看围过来的几人,裙摆逶迤,脚下飞快进了正房。

    正房屋中昏暗,胡母靠坐在床上,边上胡明真站着,头发披散了一半,遮住了他半张脸。

    一照面,不待二人说话,秦秋婉已经率先道:“夫君,你这是……”

    胡母叹口气:“我方才摔了一跤,明真不放心,打算陪我一夜,我才让他摘了冠。”

    秦秋婉露出一脸惊诧。

    男女有别,儿大避母,母子俩这样的年纪同处一室,怎么看都不妥。

    大概是看到了她脸上的惊讶,胡母解释:“我本来要让他走的,正劝说呢,你就来了。”

    秦秋婉点点头:“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好好养着,最近几日要特别小心。”胡母一脸歉然:“方才明真还说,打算最近几日都住在这院子里陪我……我一把年纪,扰了你们的新婚之夜,实在是不该。”

    “生病这种事谁也不想,婆婆别这么说。”秦秋婉坐到床边坐下:“夫君一人陪您,外人大概要说闲话,我们一起陪着您。”

    胡母:“……不必了。”

    眼看秦秋婉不是玩笑,她急忙道:“你贵为郡主,我何德何能……”

    “我既然嫁给了明真 ,那就是您儿媳,身为晚辈,侍奉婆母是应该的。”秦秋婉帮她盖好被子:“您别不安,赶紧睡下,早日养好身子要紧。”

    胡母只得躺下,又劝:“明真,你也回去睡。”

    秦秋婉笑容温柔,适时露出一抹羞涩。

    新婚之夜,若是不肯圆房,对于新嫁娘来说是莫大的羞辱。但若是有意外,又另当别论。

    如今意外摆在这里,胡明真要是想去别的地方休息,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上新嫁娘的。

    总不能让堂堂郡主新婚之夜独自侍奉病得不太重的婆母吧?

    胡明真要是真敢如此,回头王府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说实话,成亲是真累。

    半夜就起身,一整日忙忙碌碌,还得应付不少客人,胡明真身为百年难遇的新科状元,朝堂上所有的官员都会上门,本就难以应付。加上他还得谨慎一些,弄到现在,早已经疲惫不堪,站在这里眼皮都要打架。

    胡明真在看到郡主脸上的羞涩时,十分的困意瞬间去了九分,立即道:“娘,大夫说您很是凶险,儿子要留在这里陪您。”

    秦秋婉颔首:“那我躺这榻上。”

    屋子里再想睡人,就只剩下脚踏板了。

    那地儿,一般都是给陪夜的丫鬟睡的。

    胡母舍不得,劝道:“郡主,我这伤没有大碍,你别担心,还是去新房睡……”

    秦秋婉疑惑问:“没有大碍?”

    胡母:“……”

    她急忙改口:“大夫说得凶险,明真不放心我而已。”

    秦秋婉颔首:“我也不放心,回去了也睡不着,还是就在这里吧。”

    说着,靠上软榻,闭上了眼。

    成亲之日,不只是新郎官累,新嫁娘也得半夜起床,尤其梁玉兰贵为郡主,从来也没劳累过这么久。秦秋婉来了后,也觉得浑身疲乏,早就想歇着了。

    临睡之前,她支着耳朵听床边的动静。

    当着她的面,母子俩不敢说悄悄话。只听见胡母道:“明真,你去柜子里拿被子。”

    紧接着窸窸窣窣声音传来,秦秋婉侧头看了一眼,胡明真已经靠在了榻边,蜷缩着睡下。

    若是没记错,上辈子胡明真借口母亲病重,陪了两晚回门后,就被派了出去,一去几个月。

    所以,梁玉兰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他的女儿身。

    这一回,想去外地……那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