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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提案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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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胡锋虽有施刑不当之嫌,但是既非故意杀人,也非过失杀人,因其执行公务故,不予制裁。而免罪之所以获得顺利通过,苦主并不追究也是主因。这一方面,周澈已经暗访过,知道死者白二小的娘子收了对方大量钱钱,故而“私了”。

    按大汉律,涉及人命者,若收钱私了,也是犯罪。把白某一案扳过来,背后还能触动那位害民的假佐,这一战,他挑战的不仅是陈锡的权威,而且还涉及到司隶校尉部的官员,只要一战成功,他就能把陈锡挑落马下,树立他在司刑曹的权威。

    二千石曹是掌管刑法的,要在这儿立威,当然要在法上下功夫。正如军中立威,莫如战功一样。

    周澈决定向陈锡发难。

    文辉富有催眠效果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无抑扬、无顿挫。他还没有念到坊令胡锋杖杀平民白二小一案,此刻念的是一桩伦理案-婆婆殴杀儿媳。

    因为还没有等到自己用来发难的那桩案子,周澈也像其他官员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状似打着瞌睡。可是带听不听的,却有一句话忽然飘进了他的耳朵:“死者之子常威说,壬午之夜,他伴母逛街,便曾受这王姓男子骚扰,其父所欠巨额赌债,亦为王姓男子所有…”

    周澈机灵一下,顿时竖起了耳朵,文辉有气无力地继续说着,周澈只听了后一半,已经听明白了大致的意思,貌似是一个叫常翔的男子的妻子陈氏,这位陈氏娘子姿容美丽,引起了一个王姓男子的觊觎。

    于是王姓男子利用常翔嗜赌,诱他欠下巨债,然后逼他献妻,常翔无力偿还赌债,回家诉与娘子知道,谁知那位陈氏却是个极节烈的女人,宁死不从。这常翔自知理亏,倒也不敢强迫其妻,那王姓男子便派了一班泼皮无赖,****登门索债,骚扰打砸。

    常翔的老母窦氏老太得知是自己儿媳外出游玩,引起这王姓男子垂涎,才惹来这许多祸端,便痛骂儿媳是个狐狸精,害了她的宝贝儿子。这老妇人却也是个十分刁蛮的婆婆,一番痛殴,竟然打到了要害,把儿媳活活打死。

    这一下就闹成了人命案子,坊里报到了洛阳府,洛阳府审得倒也干脆,判那老妇偿命,不过流刑以上案件得由本部复审。

    司刑左令史陈锡对此案却有异议,他的判词是:“尊殴卑。非斗也。且老妪膝下有子,死者乃其子之妻,因其妻而杀其母,不合孝道。故判决罪减一等,为流刑,又因为老妪年迈,一旦流放异地无异于送死,那就违背了罪减一等的本意。故而再减一等,判为徒刑,判其在司农寺劳作两年赎罪。”

    因为陈锡判词的出发点是从孝道上做文章,而孝道却是从皇帝到百官乃至天下万民都要遵行不逾的大道,是伦理道德的基石,故而沈腾也没有什么异议,已经做了初审圈阅,只待今日诸司合议之后,就要发付廷尉府批复,然后洛阳府执行。

    文辉念完了案情,微微扬起脸来。端起杯喝了口水,先润了润喉咙。

    沈腾等了一下。不见众人说话,便清咳一声道:“诸君有什么意见?”

    “下官想再看看卷宗!”因为此案是陈锡批审的,所以他不用表态,萧丁和孙轩、严庆三位郎中主官刚刚准备拱手,按照惯例说一句:“下官没有异议!”周澈已经抢先开了口。

    在这种例行公事式的会议上,真的对一桩案件提出异议,已经是极希罕的事了。而提出异议的竟然是周澈,是整个部曹公认的“闲人”,沈腾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文辉也有些诧异:“司刑事先选定准备用来发难的案子可不是这一件啊!我与他不是都说好了么。怎么临时变了卦?”他有些纳罕地看看周澈,只道周澈是记错了。

    周澈却向他和煦地一笑,缓声道:“文主事,请把卷宗与我一阅。”

    “啊?哦哦,是…”

    当着诸司长官,文辉也不好挤眉弄眼地向他暗示,只好捧了卷宗送到他的面前。

    卷宗正是打开的,周澈翻到第一卷竹简,仔细看了起来。

    陈锡见他这般作派,眉头不由微微一挑。而萧丁则望了一眼沈腾,沈腾面上毫无表情,不过瞧了瞧略显不自在的陈锡,又看看低头认真看着卷宗的周澈,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了悟的神色。

    陈锡也好,周澈也罢,都是他独掌部曹的障碍,但是陈锡在部曹根基深厚,周澈靠山众多,以沈腾的魄力,是没有胆量和他们全面开战的,如今既然这两虎要相争,他是乐得坐山观虎斗的。

    沈腾把眼皮微微一沉,轻轻捋着胡须一言不发,萧丁见状,便也打起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孙轩和严庆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玩味。

    “这伦理孝道之类的案子,在汝南时我也处理过三四件了,只是这件不似姜枫和于禁的案例---是老者杀儿媳?”

    周澈仔细调看卷宗发现,如果拿这件案子反驳陈锡,会比之前的“胡锋打死白某”的案子更加有说服力。

    案卷中提供证词的常家小子常威,提到外出和母亲游玩之日,其母被王姓纨绔调戏,继而被一仗义男子所救。

    周澈从这供状中看,其父常翔是个嗜赌如命的人,平日就极好赌,他做短工扛活所赚银钱倒有大半拿去赌了,家中还是靠娘子做针织女红贴补家用。那一晚他的娘子受人调戏时,只怕他正在某个赌徒聚集之地红着眼睛掷色子呢。

    蹊跷的是这案卷中只字不提那个王姓男子的家世,难道是大官之子?不过这是案子的关键所在:“敢问陈左司,本案的关键之人,这王姓男子的背景?...”

    “周右司。此人貌似无从追究吧。这王姓男子当街调戏常陈氏不假,可是却非当街施暴,怎么处理?事后他色心不止,又设赌局引常翔入觳,用意倒是十分明显,不过却也没有触犯法律,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终究没有上门逼女干吧?”陈锡不慌不忙道。

    听完此话,周澈心中更加肯定王姓男子必有大背景,脑海中开始盘算京师有谁是姓王的?不太可能是太原王氏。啊!对了,大阉宦王甫。难道是他--吏部曹考功司令史,王锌?这人是王甫族人。

    周澈这几日除了看司法条文外,还加强了解了京城官场。

    如果是王锌的儿子,那就对了,陈锡那番话,虽然有道理,纵然谈不上官官相护,但也是有着为其父隐讳的意味。考功令史啊,在高官如云的京师的确算不上大官,可他权力却不小,那是专门负责考核官员政绩的官员,如非得已,谁愿得罪。

    这一点周澈倒也无可奈何,确如陈锡所言,真想追究,也是无从追究起来的,可是这桩案子里面只死了一个人,却是那个最无辜的女人,见色起意、设局害人的首恶之贼,游走在刑罚的边缘;嗜赌如命、中人奸计的愚昧匹夫,虽然可恨却也无法惩处;而那老妇分明是刁钻之极,一味偏袒儿子,却迁怒于无辜的媳妇,将她活活打死。

    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样一个可敬的女子,就这样死了!

    那妇人何其无辜!

    这天道何等不公!

    一团怒火在周澈心中熊熊地燃烧起来,他把卷宗“啪”地一合,抬起头来,对沈腾郑重地道:“部曹,下官以为,陈左司如此处断,实为不公!”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