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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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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太上皇宾天当日就要进行小敛、大敛,梓宫当日就要从养心殿移至乾清宫,先奉西次间,再移至正殿……皇帝当日就移居至上书房苫次。数日中间一系列繁琐仪轨,皇帝都必须在场,且要每日多次率领王公大臣齐集举哀,还要发布诏书,连续多次重要的人事任免……皇帝整日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还要忙于政务,所以皇帝自己抽不出手来先制住和珅。

    2、在遗诰发布当日正式将和珅革职,可见之前几日准备和筹划都是秘密的,凭和珅在朝中的党羽密布,所以当时皇帝不可能派外人来办此事,只有皇帝至亲之人。

    3、皇帝至亲之人中,二阿哥终究还只是十七岁少年,永璘的性子不够稳妥,所以皇帝真正能够相信的,自然只有中宫。

    4、孝和是中宫,又是钮祜禄氏,与和珅同族。他们之间还有十公主这层情分,所以可想而知历史上他们之间也必定是颇有私交的,所以由孝和来办这件事,和珅几乎不会有提防。

    5、满人传统,男人在外打猎、征战,女人管着家里所有的事,所以她们事实上个个都是精明强悍,是当仁不让的女主。大清几百年,前有孝庄,后有慈禧,足以证明大清皇后的手腕实则一脉相承,关键时刻都能扛起大事来,果决不逊于男子。

    所以综合以上,咱们有理由相信,追溯历史,在平稳拿下和珅的过程中,孝和一定起了关键的作用。】

    以下正文~

    .

    廿廿缓缓调整呼吸,片刻已然平静下来。

    廿廿静静吩咐,“先请和珅大人至本宫的宫中歇息。传本宫内旨,本宫倚重和珅大人办事,请和珅大人留宫当值。”

    拿下了和珅,今日之事也刚办完一半。

    廿廿静静回眸。

    布彦达赉和七额驸亲自押着和珅下去了。在场能倚重的最亲近之人,是三额驸索特纳木多布斋。

    只是此时三公主尚未与三额驸完婚,而且蒙古额驸们与朝中权贵的交往毕竟还隔着一层。

    廿廿再看一眼绵宁。

    十七岁的少年虽则满脸的勇气,可是脸色终究是白的,眼神里也有些掩饰不住的激烈。

    这都不行。

    廿廿轻叹一声,吩咐三额驸,叫他去将和世泰与明安找回来。

    和世泰带了明安回来,明安毕竟年长,一见眼前气氛,便有些变色。

    廿廿召明安近前,轻声道,“公爷,咱们都是额亦都巴图鲁的子孙,我一门代代功勋、世世荣耀,公爷可想承继祖宗的勋荣?”

    明安虽是承继大宗公爷,可他其实不是丰升额的亲生子,而是过继来的孩子。

    因没有嫡系血缘的支撑,这明安在家族中的地位总有些尴尬。在朝中他也不受重用。到了他这一代,从他在乾隆四十二年承袭了爵位起,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运道隐隐约约有了下降的趋势,家族中人没少了私下里埋怨他的。

    他自己自然也知道,他的嗣母也没少了敲打他,他心下何尝就不着急?

    他也想上战场立功,可惜他还真没有历代先祖沙场染血的那本事。故此他才会那么积极地向和珅靠拢,乐意帮着和珅跟弘毅公家连宗,以期借助和珅之力。

    他的内心,建功立业的念头二十年来都是火热的。

    听廿廿这么一说,他登时有些口干舌燥,渴望溢于言表,“回皇贵妃主子,奴才,奴才自然想!”

    廿廿点头,“那眼巴前儿就有一个巧宗,明公不知你可想抓住这个机会去?”

    明安微微一颤,这一颤里有激动,有期待,自也有紧张去。

    “不知皇贵妃主子有何吩咐?”

    廿廿却笑了,故意微微含了一丝失望的口吻,“明公,不瞒你说,若不是因为你是本宫母家承袭大宗的公爷,乃是全族的领头之人,那本宫还不至于将这巧宗先给了明公你呢。”

    “眼巴前儿,我自己的弟弟就在呢。明公你若犹豫,尽管退后。我六房已经出了我这样一个中宫,我自家弟弟自也该寻个出人头地立功的机会去!”

    明安一震,急忙双膝跪倒,“奴才是主子的奴才,奴才但凭皇贵妃主子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廿廿满意点头。还好,这个过继子公爷,这会子骨子里的血性还是被挑起来了。

    廿廿深吸口气,缓缓道,“本宫有事,想要请福长安大人一谈。若明公得便,便去替本宫引了他来。”

    明安微微眯起眼来,“……若福长安大人问起,奴才该如何说?”

    廿廿轻哼一声,“乾清宫的工程,福长安大人也是总理大臣之一。本宫对乾清宫里有些事儿,想要问问福长安大人。”

    明安眯着眼转了转心思,霍地抬头,“皇贵妃主子放心,奴才必定能办明白这差事。”

    明安转身去了,四喜不由得担心,轻声问廿廿,“奴才跟着去?”

    廿廿摇头,“不能。方才和珅就是你传召来的,若你再出现,难免不叫人起疑。”

    四喜和星桂都还有些放不开,廿廿却是轻蔑一笑,“你们不必高看了福长安去。若不是他父兄的功劳,且父兄全都已经过世,他们一家只剩下他一个,要不今日朝中地位自也轮不到他!”

    “他不是和珅,他没和珅的本事,更没和珅的胆魄。”

    廿廿说罢,心思微微一动,转头看了绵宁一眼。

    绵宁立即会意,忙单膝跪地,“小额娘有话,还请明白示下。”

    廿廿轻轻叹口气,“你两个福晋,一个是钮祜禄氏,一个是富察氏。说来也巧,今日我两个要拿的人,和珅是钮祜禄氏,而福长安是富察氏。”

    “你嫡福晋钮祜禄氏的阿玛已经在此处,协助本宫已然拿下了和珅;而你那侧福晋是富察氏,是福长安堂侄女……待会儿你心下可会不自在?”

    沙济富察氏,如今在朝中也算是树大根深,便是内外命妇里也有多位。绵宁的侧福晋之外,廿廿更不能不去想那位恒谨郡王的福晋。倘若绵宁有心回护,那以后许多事都会掣肘难办。

    倒叫廿廿意料之外,绵宁竟毫不犹豫地抬起眸子,静静凝视廿廿,干净利索地就两个字:“她敢!”

    廿廿意料之外,也是惊喜,倒笑了。廿廿亲自伸手扶起绵宁来,“好孩子,你今日没叫额娘失望。”

    绵宁缓缓站起,眼神中也涌起淡淡的冷傲,“富察氏不过是儿子的侧福晋,而小额娘乃是当今中宫,况小额娘此时所为的乃是大清江山、汗阿玛的基业,此中轻重,儿子若分不清楚,便不配为汗阿玛之子了。”

    廿廿欣慰不已,轻轻拍了拍绵宁手肘。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少顷,巴掌声再度传来,福长安已然来了。

    廿廿轻轻吸一口气,“都仔细了。”

    福长安与和珅不同,廿廿从前与和珅尚有私交,而与这福长安几乎从无私人来往。她这般秘密地传召,和珅可以毫无疑虑,这福长安却不一样。

    倘若这福长安中途有所疑心,倒坏了大事。

    廿廿所料不错,福长安一路跟着明安来,一路都有些嘀咕,“明公既奉了皇贵妃主子的内旨,想必明公心下有数皇贵妃主子宣召,有何示下。还请明公透个口风啊,也好叫我这心下早早打个腹稿,不至于皇贵妃主子面前应对失措。”

    明安笑眯眯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皇贵妃主子要问的,就是乾清宫的事儿啊……”

    福长安还不妥帖,“素日里,皇贵妃主子从未单独宣召过我。而且这乾清宫的重建,并不是我一个人儿办的,皇贵妃主子怎地要单独传召我去回话?”

    明安乐了,拍拍福长安的肩膀,“我说福兄啊,你怎么糊涂了?我都说了,皇贵妃主子是要问乾清宫的事儿啊……福兄多年入值军机,怎忘了那前寝宫里的乾坤去?”

    福长安便微微眯了眯眼。

    乾清宫已经不是天子的寝宫,那乾清宫里最大的乾坤,自然就是那“正大光明”匾额后头的秘密了。

    皇贵妃一个深宫妇人,她这会子关心的,除了那个,还有什么?

    福长安便挑了挑眉,“明公说的,难道是那高悬在上的,呃……”

    明安心下一稳当,便也顺势跟着打哈哈,“我就说福兄是跟我这儿揣着明白说糊涂呢!那乾清宫的乾坤,岂是能跟旁人一起说的?皇贵妃主子既想知道,那自然是单个儿地找人说话啊……”

    福长安这才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讪讪地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多少。”

    说着话已是进了墙上开门,走进了廿廿所在的宫墙夹道。

    这回廿廿只是静静不语,倒是绵宁亲自带着三额驸扑击上前,将福长安摁下!

    福长安果然不如和珅,非但没有半点挣扎,反倒当场就惊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福长安只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地瞪着绵宁看,绵宁亲自扯了一幅帕子,将他眼干脆直接给蒙了。

    廿廿都懒得看,摆摆手,“请福长安大人也至别院歇息。同样传我内旨,就说福长安大人总理大行太上皇丧仪,若宫内宫外两处奔波,太过劳累。就留内当值吧。”

    福长安被带走,明安立即满面喜色,跪倒,“皇贵妃主子,奴才不辱使命!”

    廿廿淡淡点头,“明公深明大义,今日的差事办得明白。稍后,我自会回明皇上。”

    .

    这边的事儿办完了,廿廿将事情托付给布彦达赉和两位额驸,她自己自匆忙赶回养心殿。

    此时皇帝已经亲自将大行太上皇帝梓宫从养心殿奉安在了乾清宫里,他自己搬进上书房为倚庐。

    乾清宫正殿里,大行太上皇梓宫居中,周遭已经陈设帐幕完毕。廿廿遥遥为礼,先去上书房见皇帝。

    皇帝已经剪发成服,一身重孝,却还坐在桌案前亲阅大臣拟就的诏书小样儿。那满室的谨肃,更衬得皇帝一身的孤单、寂寞。

    听见廿廿来,皇帝霍地抬眸,一双哭得红肿的眼,这一刻黑瞳熠熠,迎向廿廿。

    廿廿知道皇上心中惦记着呢,这便轻轻点头。

    此时无声,已胜万语千言。

    皇帝眉眼之中,在大哀之下,这一刻止不住有一缕喜色偷跑出来。他极快地克制住,亲自起身迎上前来,握住了廿廿的手。

    皇帝为太上皇守孝,上书房为苫次,不住炕床,只在地上铺席子。

    这是大正月里啊,就算那是天子,就算上书房的墙壁够厚,可是那地上却也是凉的——又因为上书房为皇子皇孙读书之地,就是要让皇子皇孙们刻苦攻读,所以上书房里并没有安设可通地龙的暖阁,故此那地面便都是冰凉冰凉的。

    廿廿不由得鼻尖儿一酸,轻声道:“我再给皇上取两床厚毡子来。皇上不能住厚褥子,毡子总归不坏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