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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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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在司礼监的那一声“礼成”之时,梁媗却忽然转头向着英王妃和唐梦澜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因了她们之间的坐席并不是挨在了一起的。

    所以当梁媗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除了影影绰绰的身影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反正在此时,梁媗就是觉得心下忽然不安,就连心跳都是漏跳了那么几拍的。

    也不知道,现下她到底怎么样了,随着刚刚的那一声礼成之后,现在心情最复杂的也只有她了吧。

    梁媗心里担心,可沈氏却正在和于李氏说话呢。

    梁媗也怕别人看出些什么来,对唐梦澜不好,所以尽管心中莫名的不安,但在瞥了一眼英王妃和唐梦澜的方向之后,梁媗就立刻把视线给收回来了。

    而也恰巧就是在这时,耳边就听见了于李氏对沈氏说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梁媗身子就是一僵,于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天怕是要变了”?如今新帝刚刚登基,山海关外与后蜀延宕许久的大战也终于是议和了。

    西殷好不容易的才平静了几天,怎么可能会又要“变天”了呢?梁媗想不通,那或许就是她理解错误了,于夫人并不是这个意思?

    先前所有注意力都还是集中在了唐梦澜那边的梁媗,此时可是把耳朵都快竖直了的对着沈氏和于李氏的方向。

    就只听到于李氏说道:“元后陵墓那边的守墓人选,最近好像又有变动了呢。”

    于李氏说的元后,自然就是成帝一登基便加封为了順仁皇后的原配嫡妻,也就是祁珩的生母。

    而至于现下忽然提到了元后陵墓的守墓人选,这与“变天”是有什么关系吗?

    梁媗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思绪来,但下一刻,于李氏就亲自为她解惑了。

    “前两天因了梦轻婵一事,本来是在一直上表奏请陛下立大皇子殿下为东宫之主的朝官们,总算是安静一段时间了,可谁知最近本是安生下来了的众人,此时就又活跃起来了,这几天是接二连三的在朝议之上为大皇子殿下喊冤,直说是有卑鄙小人在冤枉抹黑大皇子殿下,希望陛下能够明察秋毫。”

    沈氏皱眉,“这不是有意往火上浇油吗?”

    于李氏嗤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本来陛下的怒火都已经有变小得趋势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朝堂之上竟又有不少官员这般大张旗鼓的为大皇子伸冤呐喊了起来,这不是想火上浇油,把大皇子架起来烤,又是什么?他们完全就是算准陛下的脾气了啊。”

    “那如此一说,元后守墓人的人选变动,是陛下有意让大皇子殿下去为元后守墓了?”

    “说是守墓,还不如说是想把大皇子流放出建安呢。”

    于李氏不客气的说道:“想不到我们这位新帝陛下,看着为人宽厚和气,但实际上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对着自己的嫡长子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以前实是小看他了啊。”

    沈氏和于李氏一行人的坐席与其他人之间是有段距离的,再加上此时于李氏的声音也压到了最低,所以除了席上的沈氏和梁媗以外,旁人是听不到于李氏得声音的。

    不然就刚刚那一番话,也是够于李氏、以及于家和李家戴上一顶叛逆不道的大罪了,不过此时不管是沈氏还是于李氏,在都已经说出了这么一番不尊今上的禁言之后,两人却都还是神情淡然,谈笑自若的就好像是在说着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家常琐事一般,从容的不得了。

    完全就不像此时的梁媗,是早就已经震惊得不行,眼眸也早就微微地垂下。

    借着饮茶的动作,彻底的把自己眼神里的那些惊愕给掩了下去。

    原来于夫人说的“变天”是指祁珩的事情啊,那这倒也是对的,如果祁珩真被成帝这般变相的流放出了建安。

    那太子之位就肯定是与他无缘的了,到时国之储君的人选就很可能落在了祁玚身上,这对于西殷来说,意为“变天”也没有什么大的错处。

    只是相比于这件事,梁媗此时对于于李氏刚刚的那番话中,对成帝的评价,感想和触动反而是最大的。

    就正如于李氏刚刚说的那般,梁媗也一直都以为成帝是一个相对宽厚和气得帝王的。

    尽管他与先帝相比,既显得平庸,可又比其更喜奢侈享受,但梁媗却因了他的宽厚与平和,所以一直觉得与怀帝相比起来,成帝是更适合成为西殷帝王的。

    但此时在一听到了于李氏的这番话后,梁媗都是愣住了的。

    难不成以前以为的那些,全是假的,全是成帝想让他们看到的表象?或者也可以说是前世时,在经过了怀帝残酷暴虐的高压统治,弄得西殷民不聊生后,成帝为了获得登上大宝之位的支持,也为了能不重蹈怀帝的覆辙,所以他才刻意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宽厚平和,以及中庸又没有太大得个人野心的形象?

    对此梁媗是有些不想相信的,但偏偏在于李氏说完了那番话后,梁媗心底就一直不断的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来,其中成帝心狠手辣的印象,就更是仿佛被烙印在了脑中一般,不管怎样都是挥之不去的了。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二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但更忌惮她的人,却是钟晴。

    “当年,二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二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二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梁媗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晴,继续说道:“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

    这件事情,是就连当时在梁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梁媗都曾听闻过的,那就更不用说是钟晴了。

    相比起梁媗,她当初甚至是有幸目睹过唐梦澜就算是在二皇子妃杨氏面前的肆无忌惮,在那个以钟晴看来是那样让她觉得压力巨大的二皇子妃面前,唐梦澜居然也能那样肆无忌惮的有恃无恐。

    当时的情景,就算到了如今,钟晴也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唐梦澜是自梁媗和长平公主之后,唯一还能让得二皇子妃杨氏那样让步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