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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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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最年少的岁月里,沈氏就算早已不会怀念,可还是那样清晰的记得,她与那个清隽秀丽得比琉璃玉还美的少年,是怎样的互看不喜,是怎样的幼稚赌气。

    尽管那时的沈氏已经是开始执掌滁西涧的分号了,而那时的梁思玄,也早已经名满太学,其少年老成得沉稳心性,更是都已经得到了当时文帝的赞赏和喜爱。

    但就是这样两个在外人看来是如此沉稳持重的少年天骄人物,却在面对着彼此时,是那样幼稚的箭弩拔张与针锋相对得互不相让。

    就算,他们都与成亲,

    就算,他们都已成了彼此今后的生命中,唯一可以和自己携手同路的人。

    远处的风雪,在沈氏一踏出了鹤寿斋之后,忽然就飘降而至到了身边,可此时的沈氏却仿佛没有了任何的感觉一般,就那样面无表情的任着凛冽寒心得冬风,轻易地就灌进了她的袖口,又在宽大的鹅黄绣白玉的珠缎袍了转了一圈后,便又回到了早已经满是清辉的空中。

    清月,原来早就已经行至高空,就那样悬挂在黑夜了啊!

    “夫人,我们现在去哪儿?还去悬秋阁吗?”

    翟妈妈刚刚在鹤寿斋里时,是一直都守在了屋外的,因此沈氏与承平老管事的对话,翟妈妈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所以此时在看见沈氏有些出神之后,她便轻声的问道。

    但沈氏却没立刻回答,反而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忽然轻了又轻的说道:“回去吧。”

    这个“回去”,自然说的就是回南兰溪畔去了。

    翟妈妈在听见之后,心底也不由得是松了一口气的,还是承平老管事有办法啊。

    不然就已沈氏刚刚表现出来的寒意,一旦去了悬秋阁的话,那会与梁思玄发生什么样的争执,还真就没人知道了。

    毕竟现在整个上上下下的镇东大将军府里的人,有谁不知道,于沈氏而言,梁媗和梁雍就是她的逆鳞。

    只要是触了这个逆鳞的人,那沈氏都是不会放过的。

    就算是梁思玄,那也一样,这在前几次梁思玄把下面想讨他欢心的人,打着送给梁家才女梁姷的名义,送上来得礼物中的一件白芙蓉浅浮雕鱼嵌宝石的墨宝,直接想都没想就二话不说的送去了紫川院后,结果就又惹得府内流出一片梁姷堪比嫡女的闲言闲语便出来了的时候,一套整十六件的乌金釉瓷清田黄石雕墨宝,被沈氏一转手就丢给了梁媗,轻轻松松地就把先前的那些闲言碎语给击得是体无完肤。

    并且,还连带着把那白芙蓉浅浮雕鱼嵌宝石的墨宝送上来的人家,完全给踢出了沈家盐号的合作名单,使得其挂靠在了沈家盐号下的几个“小本生意”,全都打了水漂不说,还倒赔了不少的血本。

    这可完全就是在不给梁思玄面子了啊。

    但梁思玄对此却没什么表示,本来在与沈氏争执的时候,梁思玄几乎就不会是胜利的那一方,那又更何况是这一类的事情,本来他就做得有些不对,府里的闲言碎语要说他从来就没有听到过,那是不可能的,但以前他觉得那不过就是仆役之间的碎嘴罢了,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所以也从来不当一回事。

    至于沈氏和梁媗那边,那梁思玄就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了。

    在西殷,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如此之大,那沈氏和梁媗又怎么会误会呢?

    可梁思玄忘记了的却是,最让人误会的便是他的态度,他对梁姷那极偏心的态度,才是造成了这一切闲言碎语的最根本的原因。

    不然就那一个个想巴结他的人,又怎么可能都打着送给梁姷的名义给他送礼了呢?这还不都就只是想为了讨梁思玄的欢心嘛,连外人都如此知道他的喜好,那又更何况是镇东大将军府里的众人了。

    但这一切,梁思玄却从来都不知道、也没发觉,所以就算在沈氏毫不留情的回击下,他都自知是自己微微有些不对的没说什么。

    可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却就又是如此了。

    为了这些事,梁媗“以前”还会伤心不已,但现下却早就都不在乎了。

    毕竟比起那些伤不完的心,梁媗此时可早就已经是有了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她去珍惜和保护的了,因此梁媗是已经早不会为了梁思玄的这种不公平的偏心而再去失望什么了。

    但梁媗是已经学会不在意了,可有人却一直都是至始至终的在维护着她。

    从以前悄无声息的严惩流言传播着,到现在直接摊开了的不给梁思玄面子的回击,沈氏从来都是不允许别人触了自己得逆鳞的。

    以前不可以,那现在就更是如此了。

    可看看今天梁思玄做了什么事情?

    沈氏要是能不追究,那就不可能是她了,但一切的转折,却就又出现在了鹤寿斋,出现在了承平老管事那儿。

    承平老管事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得沈氏改变了先前的决定。

    尽管此事不会就这么完了的,可沈氏此时能先到这一步,翟妈妈也已经是极其感慨的了。

    从鹤寿斋回转南兰溪畔,比之来时,这一路上沈氏都极其沉默,而翟妈妈也就只能随着一同沉默下去了,一行人就在安静的夜色之中,回到了南兰溪畔。

    “夫人……”

    “荣木,你怎么会在这儿?”

    但等到沈氏才一回到南兰溪畔,却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荣木,本就已经很是冷漠的容颜,一刹那之间就愈发的冷峻了,看向荣木的目光,也让得本就是一脸愁死的荣木,吓得一时之间话都快要说不稳了,而在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算是能好好的回话。

    “夫人,相爷在屋里等你。”可不过就是一句话,又让得荣木马上就白了脸。

    沈氏此时的神色不变,可眼里的冰霜,是顿时满溢得就要溢出来,冷得也好像是能冻死人一般,那荣木又怎么可能受得住啊。

    低下头,荣木立刻就又缩到了一旁,神仙打架,可千万不要连累到他们这些小鬼啊。

    荣木在心底暗暗的祈祷着,而也许是他的心声真被听到了,因而沈氏也终于把那让得荣木愁眉苦脸的视线给收回来了,并且转身就直直的往正屋走去。

    一路随行的翟妈妈见状,本是想出声对沈氏说些什么的,但嗫嗫喏喏了一会儿之后,却最终还是安静的目送着沈氏走上长廊,走进了正房。

    “翟妈妈,不会有事吧?”一旁从刚刚就没机会说些什么的刘妈妈,此时担心的对翟妈妈问道。

    “唉,不知道。”

    翟妈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的回答道。

    本来沈氏好不容易的才打消了今天就去悬秋阁找梁思玄的决定,但现在倒好,人家直接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实在也是让得翟妈妈极其无语。

    而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就像翟妈妈刚刚说的那样,她也不知道了。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那也真的是只能顺其自然了,不然翟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翟妈妈和刘妈妈沉默的对望了一眼之后,就都安静下来了。

    夜色浓重,南兰溪畔里的一盏盏七翅玛瑙圆珠乌银灯,是早就被点上了的,而正房里那一盏盏的垂金流苏翡翠灯,此时亦是如此,在黑夜之中,把整个大堂都是照耀得恍如白昼一般,连带得此时梁思玄在毫无通报的情况下,忽然就见到了沈氏的时候,脸上那毫无防备的表情,也映彻得太过清晰。

    “你回来了。”

    但最后先开口的,却竟是梁思玄。

    沈氏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男子,半晌却都没有回应,而梁思玄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仍是坐在了铺着刺绣折技织锦的大炕之上,静静地就与沈氏对望着。

    直到好久好久以后,沈氏才终于开口了,“你过来这里干什么?是想要过来看看漠珂的双膝冻伤得到底严不严重,好让你再继续赐下其他的惩罚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

    一眨不眨的看着梁思玄,沈氏的语气冷淡得就好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十分寒冷一般的平常,但梁思玄的眉宇此时却重重的蹙了起来。

    “白天的事,是我做得有些过了,但我不是有意的,我怎么可能那样对待漠珂。”

    “有什么不可能的?”

    但面对着梁思玄的解释,沈氏却是一声冷笑,“就跪在了你面前的人,你都发现不了她早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之中,要不是后来承平老管事来了,只一眼就发觉漠珂的情况不对,那恐怕你得这个‘不是有意的’都早就已经可以把漠珂送上黄泉路了吧?”

    沈氏一步不让的对着梁思玄咄咄逼人得冷嘲热讽着,而梁思玄此时竟是默然了下来。

    早上的事,其实对于梁思玄的震撼才是最大的,当时他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所以当梁媗一再的违逆他的命令,没让青茼扶她起来时。

    梁思玄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察觉到羸弱的梁媗是不是已经被坚寒的白玉石砖给冻伤了。

    当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就只顾得生气了。

    所以当后来,承平老管事到达,只一眼就发现了梁媗是早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之中时,梁思玄是立即就呆立在了当场的,就算他再生气,可也从来就没想过要对梁媗处罚什么的啊。

    点燃梁思玄怒火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只是他误会了梁媗不惜把已仙逝的梁老夫人都搬了出来,就只为对抗他的命令这一点罢了。

    所以当时梁思玄才会说出了那么重的话,也才会让得梁媗此时仍是昏睡着卧床不起。

    “是我的错。”

    周身都还在散发着冷意的沈氏,蓦地就愣住了。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沈氏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了梁思玄,望向了那个不管做错了什么,不管可以如何的弥补,但就是不可能会亲口说出这几个字的梁思玄。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沈氏是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看着毫不为自己辩驳一句的梁思玄,沈氏却突然就觉得怒意横生。

    “相爷日理万机的,我南兰溪畔不敢留你,就还请相爷离开吧。”突然地被转过了身子,沈氏忽地就对着梁思玄下了逐客令。

    而这原本该是梁思玄和沈氏共同得院落的南兰溪畔,此时被沈氏一人就霸占了的事实,梁思玄也不置喙一句,只是在许久后,他忽然对沈氏开口说道:“在离开之前,我想去看看漠珂,刚刚来时,我被刘妈妈挡在了漠珂的房外,说是没有你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南兰溪畔里的众人,此时对梁思玄都是有怨言的,所以在平日里坚决不敢做的事情,今天刘妈妈也做了。

    在沈氏前脚才离开了南兰溪畔,梁思玄就到来时。

    刘妈妈很是坚决的就挡在了梁媗房外,没让梁思玄进屋去探望。

    而对着南兰溪畔里这众人的怨怼,梁思玄也很是安静的就直接转身去正屋,就在那儿等着沈氏回来。

    但沈氏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去看梁媗呢?

    “不必了,相爷政务繁忙,谁敢劳你探望?弄琴,送相爷出去。”

    说完,这次沈氏不等梁思玄再说什么了,直接便率先往外走去,从梁思玄的这个方向,是能很清楚的就看见,沈氏是直接就进了有着梁媗和梁雍得厢房的。

    “相爷,请。”

    但还不等梁思玄在观望的久一些,弄琴却就已经进屋,对着梁思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后,便就示意着请他离开南兰溪畔了。

    看来这次对梁思玄破有怨言的人实在是不少啊,就连弄琴此时也是敢“请”梁思玄离开的了,而后者却很是安静,他不动,弄琴终归也是不敢做什么的。毕竟面前的此人可是实实在在得西殷三公啊,也是镇东大将军府的家主,弄琴就算再生气,那也只能是说一遍刚刚的那句话了。

    除此之外,弄琴可也就不能、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屋内的气氛瞬时之间就安静下来了,与此时的厢房之内简直就是一般无二的,沈氏在一进了厢房之后,也没理上来请安的青茼,就那样靠着紧闭的房门站了许久,面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是怒意,还是悲哀了。

    今晚的镇东大将军府,又是一个万赖俱寂的夜晚,一切都是那样的沉寂了下来。

    风,又起。

    *****

    *****

    好像睡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一般,梁媗迷迷糊糊的就觉得头都快睡得有些疼了,所以整个人都开始挣扎着想要醒来,但不管她怎么努力,眼睛却都睁不开。

    而且从身体各个角落慢慢涌上来的各种疼痛感,更是首先就让得那细细地月眉开始皱得死紧,也让得梁媗有些纳闷,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尤其当双膝上那钻心的疼痛渐渐地在意识之内,慢慢变得清晰之后,梁媗的眉尖就更是都快皱得变成一个“川”字了。

    怎么会这么疼?

    虽说梁媗对疼痛的感知已经不陌生了,以往在身子最糟糕的时候,脑中那能要人命的剧烈疼痛,以及晕眩和胸口的闷疼,这些对于梁媗来说,都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更何况她自小身体就弱,常常一点点的风寒和咳嗽,就都可以引起全身的不适,最严重时就是引得头痛和胸口窒息般的闷疼了起来。

    而原本这不管是哪一种,一般的人都是吃不消的,但梁媗何其有幸,两者兼备。

    为此,梁思玄和沈氏,甚至是梁老爷子都曾为她遍寻天下名医。

    可不管是哪位国手来了,最后的结论都是那句——病是自娘胎里就带了出来的,况且又兼出生时的难产,使得这个孩子的身子就只能靠后天一直小心的娇养着才行。不然,怕是命不长矣啊!

    命不长矣………

    这四个字,曾使得梁媗知道后伤心不已。

    但谁知最后却竟是成了她最大的讽刺,他们梁家最后活下来的人,除了她以外,也就只剩下梁婳和梁姷了,她们都是因了已出嫁的身份,所以能苟且逃掉了一死,但除了她们三人外,整个镇东大将军府就那样葬送掉了,就那样在暴君的手里,被毫不留情的葬送掉了。

    这些“往事”,梁媗没有一刻是忘记过了的,可现下最令得梁媗在意的,却还得当属沈氏和梁雍的安全,毕竟祁怀已经完了。

    可对于沈氏和梁雍而言,最大的威胁却还存在着,那不是梁姷,而是梁媗自己。

    就算到了现在,梁媗还是依然认为,她才是最大的那个漏洞,如果没有她,那娘亲、以及在娘亲保护下的雍儿,肯定不会发生任何的意外。

    但梁媗舍不得啊!

    尽管认为她自己才是沈氏和梁雍身边最大的漏洞,可当这一切再次失而复得的回到了她身边之后,梁媗又怎么可能还舍得离他们而去呢?梁媗舍不得,也做不到,而也就正是因了这样,所以每当牵扯到了沈氏和梁雍的事情时,她都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决绝。

    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她自己,梁媗都不会有任何手软的。

    因而在随着白天的记忆慢慢地回笼,梁媗也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双膝上钻心的疼痛感,怕就是白天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吧。

    “这么疼,不会以后都不能下床了吧?”

    此时,梁媗竟还有心思颇为自嘲的笑道。

    “原来你还知道疼啊?”

    但下一刻,掩得密密实实的月白色乳烟纱幔之后,却忽然就传出了让得梁媗大吃一惊的声音。

    “娘亲!”

    纱幔被人撩起,而直到此时,梁媗也才发现,原来现下竟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那这么说来,她原来已经昏睡了这么久啊。

    “肚子饿了没有?身体还有哪儿疼的吗,膝盖呢?”

    但面对着梁媗诧异的神情,沈氏却脸色淡淡的问道,语气也不咸不淡的,让得本来还是一肚子疑问的梁媗,顿时就闭嘴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就只是乖乖的回答道:“肚子是已经有些饿了,但身体还好,并没哪儿有特别的不适,就只是膝盖上有些疼而已,但娘亲别担心,真的就只有一点点疼罢了。”

    “一点点?”沈氏神色还是淡淡的,可语气却已经变了,“就连陈老来看了以后,都说你双膝冻伤严重,但你却说只有一点点?”

    沈氏的眼神变得严厉了,梁媗顿时就无话可说。

    而在看见梁媗咬着唇低下头去的样子,沈氏的目光就又不自觉的慢慢地变软了下来,最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后,才说道:“记住,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梁媗一愣,然后悄悄地抬头看向沈氏,但却又听到沈氏再次开口道:“你一个还未及笄,又不甚聪明的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想一人担下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一定得先来问过我之后,才能做决定,知道了吗?”

    沈氏语气淡漠的说道,可梁媗却听得是眼眶都红了。

    她娘亲这是在心疼她啊!

    “娘亲………”已经被扶着坐起的梁媗,一伸手就抱住了沈氏,并且也不管嘴上再怎么的不饶人,但却从来没推开过她的口是心非得沈氏的轻斥话语,仍然是紧紧的抱住了她就不放手。

    而沈氏在轻斥了梁媗几句不成体统之后,竟也就轻轻的回抱住了梁媗。

    窗外此时的阳光静好,柔柔的就洒进了整个南兰溪畔之内,让得此时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温暖。

    “对了,娘亲,你回来了,那外祖母那边怎么办?”

    沈氏先前不能回镇东大将军府来亲自处理桂妈妈她们的事情的理由,就是沈老夫人那儿不好说。

    但现下沈氏既然都已经回来了,那沈老夫人那边该怎么办啊?

    “我拜托了陈老帮我隐瞒,在你外祖母那儿就只推说你是头疼的旧疾犯了,你外祖母除了有些担心你以外,其他的自然就不会怀疑什么了。”沈氏对梁媗解释道。

    “是漠珂不好,连累娘亲了,连带着也让外祖母为我担心。”

    “你知道就好,那下次可不准再如此了,要是这次的事真被你外祖母知道,那她老人家怕是又得病倒了,到时我看你怎么办。”

    沈氏竟难得的恐吓起梁媗来了,但梁媗却还真就被这番话给吓到了。

    她外祖母是如何的疼爱她,梁媗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因而沈氏这番话一说出来,梁媗就也真被吓得小脸愈发得苍白了一些,看得沈氏是好气又好笑。

    “夫人,还是让三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毕竟三小姐都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了呢。”而就在梁媗抱紧沈氏不放的时候,旁边的刘妈妈却笑着建议道。

    “嗯,也好,那就端上来吧。”

    在沈氏的话一落后,刘妈妈也就赶忙出去,不一会儿之后就又带着青茼和念湘进来了,三人手上都提着木雕海棠花的食盒,在向沈氏和梁媗行完礼后,也就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嵌玉大枣木桌上,把一碗燕窝素粥,和一碟碟清淡的鲜蘑小菜都给端出来,然后又一一送到了梁媗面前,最后竟是由沈氏亲自喂梁媗吃下。

    这可让得梁媗是高兴的把那一大碗的燕窝素粥,都给全吃下了。

    一旁的青茼和念湘见状,更是喜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但梁媗此时的身体还是终归太过虚弱,所以在才吃完素粥没多久后,整个人就都昏昏欲睡了起来,沈氏见状,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又亲自扶她睡下了。

    “青茼、念湘,你们两个好好的在这儿守着漠珂,她一醒,就先来通知我。”

    在梁媗睡着后,沈氏离开前还特意的又嘱咐了青茼二人一遍。

    青茼和念湘自然是一点不敢怠慢的就都应下了,而沈氏则就往外走去了。

    在沈氏才刚一踏出厢房,一直候在了屋外的翟妈妈就忽然上前凑到了沈氏的耳边,小声禀道:“今早二小姐去悬秋阁找相爷,但却去晚了一步,等二小姐到悬秋阁时,相爷是早就已经离府了的。”

    沈氏笑了,“姷姐儿,可还真是孝顺啊。”

    翟妈妈轻声问道:“是否现在就派语灯过去?”

    沈氏点了点头,淡淡的笑道:“那是自然,姷姐儿既是如此尊敬长辈,一瓶由朱夫人赐下的脂云醉,她都能闹成这样,那父亲此时在前线掌管三军作战,那危险更大,姷姐儿自然也得好好的为她的祖父抄经祈福了。从今天开始,就传我的命令,只要父亲未回,那梁姷就得在紫川院内抄经祈福,不得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那自然也包括朱姨娘,甚至是梁思玄了。

    而沈氏这样的命令也无疑就是把梁姷给圈禁在紫川院了,这种惩罚,在梁家的小辈里,可就只有她一个人能有这种“荣幸”呢,这下梁姷可就真是大大的长脸了啊。

    沈氏在吩咐完翟妈妈后,便就径直往正屋去了,而翟妈妈则是等沈氏的身影直到进了屋看不见之后,才立马就往南兰溪畔外走去。

    这下子,府里的风水可就又是得大变了呀!

    紫川院

    “小姐,语灯带着静司堂的婆子们来了,这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银安跌跌撞撞的跑进了紫川院的正房,一个趔趄就跪倒在了正呆坐于大炕之上的梁姷脚边,声音中满是焦急和惶恐的对她说道。

    “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但相比于银安的惊慌,此时的梁姷竟是显得有些微微怔忡了起来,语气里也满是魂游天外的感觉,让得银安更是害怕不已。

    “小姐啊,你就再想想办法吧,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我们可就完了。”银安抓住了梁姷的手,着急得摇晃道。

    “做些什么?那你告诉我,我还能再做些什么吧?”

    也不推开已经有些放肆了的银安,梁姷那双平日里满是娇艳,也满是胸有成竹得算计的眼眸之中,此时竟是空空一片的回看向了银安。

    而她也真的是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本来在这府里,她们母女就是无权无势的,既没有有力的娘家做靠山,又没有有能力的舅姨做帮衬,梁姷和朱姨娘在镇东大将军府里能依靠的,从来就都只有梁思玄的庇护罢了。

    可现在梁思玄在哪儿?

    当今天一早,梁姷又再次马不停蹄的跑向悬秋阁想找梁思玄做她的靠山时,却听到了靖海管事说,相爷已经离府,回兰台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啊,第一次在梁姷又踩了沈氏的禁区之后,可梁思玄却没有管她。

    难不成,是父亲知道什么了?

    梁姷自早上从悬秋阁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坐在了屋里的大炕之上,轻轻地抚摸着铺在了上面的那珍贵得金银丝鸾鸟风毛海棠轻罗纱锦,这还是梁思玄早些时候,尽管自己都忙得睡觉的时间都快不够了,却还是命人搜罗了来送给她的礼物。

    而那时自己是怎样的意得志满、是怎样的高兴,此时梁姷就越是怔愣得茫然不已。

    尽管银安都说出了“语灯”这两个字来了,可梁姷却依然还是无动于衷。

    但那也是啊,不管语灯和静司堂再怎么可怕,可对于梁姷而言,比起失去了梁思玄的信任,其他的东西,就已经都是不再可怕的了。

    到了此时此刻,她又还能再做什么?

    说真的,梁姷还真想此时能有人来告诉她,她还能再做一些什么,再做一些什么才可以让得她逃离这次的绝境。

    此时屋外正是风轻轻的吹。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