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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3 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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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集地的人们在献祭仪式开始的一刻,就难以避免地向怪异转化。有的人迅速被侵蚀,有的人还能勉强维持形态上,乃至于心智上的正常,但疯狂又绝望的风吹拂着他们,他们终将也会被侵蚀。建筑中的灯光已经不再是“安全”的象征,而更多体现出一种“被曝光的惨剧”,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人影幢幢,这些人形的影子来回奔跑,叫喊,争执,又在疯狂的撕扯和扭打中,变得不再像是一个人。

    就如同人间用“影子”去表演的艺术,我凝视着他们,用锯齿大刀劈开门窗,试图在这些人还保有心智的时候去拯救他们该如何拯救?我其实一点都没有办法。绝望和疯狂侵蚀人心,而是否可以抵挡,只能由他们自身的心灵决定。在我的面前,和女儿同居一室的父亲和母亲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他们的脑袋变得臃肿,就如同浸泡在水中太久,连皮肤都变得苍白而脆弱,仿佛一触碰就会分解。而他们的肢体,则变得更加稀奇古怪,长出触手和眼睛,还算是可以认知的形状,但他们的下体已经完全融化,连在一起,变成了无可名状的一对液态物质。

    这个由父亲和母亲结合而成的怪异,显得有气无力,却让人觉得,并非是他们的异化导致这种奄奄一息,而是他们为了女儿,还在用最后的心力,和那试图毁灭一切,毁灭他们所珍视之人的疯狂、绝望和恶意抗争着。

    这种心灵上的抗争,让他们衰弱,即将死亡。我注意到他们的身体中融化了烛台的一部分,但在我看来,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们在还清醒的时候,在明白异化无可避免的一刻,就试图用烛台杀死自己。女儿藏在角落的阴影中,掩住耳朵,闭上眼睛,颤抖地缩成一团。她距离父母变成的怪异只有两步的距离,可这两步的距离,仿佛就是天堑,怪异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

    怪异在挣扎,它拼命向前蠕动,那恐怖和恶意,又被另一种源于自身内部的力量拉扯着,让它举步维艰。

    我越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就越是充满了痛苦和悲伤。我抬起手。锯齿旋转的刺耳声音,在我的耳中,也正在变得越来越疯狂。我用身体挡住女孩,让她哪怕睁开眼睛,也无法看到面前的一幕,然后,毫不留情地将这个怪异从头到脚斩断,将属于父亲的一半和属于母亲的一半分割开来。

    父亲和母亲没有立刻死亡。也没有重新变回最初的人形,各自隶属的一半身体。宛如跳出水面的鱼类,窒息般抽搐着。然而,在这怪异的身体上长出的眼球,却流淌出黑色的液体,就宛如泪水一般。倘若这是泪水,哪怕是黑色的。浑浊的,也让我感受到一种源于人性的挣扎、欣慰和解脱,那痛苦、绝望和疯狂的色彩,伴随着这种黑色眼泪的蒸发,也逐渐融入灰雾中。伴随着风向更广阔的天地飘散。

    挣扎、欣慰和解脱,这一切人性化的美好,都伴随着死亡消失了,而痛苦、绝望和疯狂却在积累着,让这个至深之夜变得更加残酷。

    被我斩杀的怪异不止一个,在我眼前展现的美好和残酷,也不止这一次。我深深明白,自己也许可以拯救一些人,但是,倘若什么都无法拯救,也无法对他人述说,倘若我为此感到痛苦,那就是我必须去承载的痛苦。

    浓烈的情感在我的胸中燃烧着,但我已经无法流出泪来。

    我转身抱起女孩,却发现她的背后伤痕累累,大量细小的触须被斩断,却还在蠕动,缓缓地侵蚀着女孩的皮肤。她也开始异化了,只是没有如同父母那么剧烈。“爸爸?妈妈?”她似乎察觉到什么,颤栗着睁开眼睛,而那小小的眼眶中,根本就没有眼球,只有一种看似无尽的黝黑空洞,让她本来俏丽的面容变得无比狰狞。

    我没有放手,我的内心,已经不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惊吓,而我确信,这个女孩的心智还没有被那疯狂和绝望侵蚀,并没有攻击性。我不知道她失去了眼球是否还可以看到房间内的景象,但是,她已经看不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了,哪怕是那怪异的身躯,也已经更早一步化作灰烬。

    被我杀死的怪异,会变成灰烬,和灰雾一同被四级魔纹吸收。看起来,魔纹吸收掉这些包含疯狂和绝望的东西,就如同在净化空气,可以视为清理至深之夜的一种手段。老霍克这样的老猎人,视拥有魔纹的我为天生的猎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同时,老霍克也对猎人的未来感到绝望,他的行为和寥寥话语,似乎都在暗示着“猎人会在猎杀中产生变化”,而这种变化也是至深之夜无法渡过的原因之一。

    按照神秘学的逻辑,那或许就是,猎人在猎杀怪异的时候,自身也逐渐被那些疯狂和绝望侵蚀着。猎人的战斗力强大,心智刚强,却也无法避免被侵蚀的一刻,越是猎杀,就越是会变成一种更可怕的怪异为此,老霍克才制作了猎人封印。封印让我无法达到理想的战斗状态,阻碍了魔纹的运转,但也会在理论上,防止猎杀中绝望和疯狂的滋生和蔓延。

    我对猎人封印并不了解,如果非要对“猎人封印”做一个逻辑性的猜想,那这样的理由就是我的想法。

    然而,猎人封印在羊头恶魔的死亡冲击下,已经被彻底破除,的四级魔纹正以超出我自身意志掌控的速度,汲取着至深之夜的灰雾和灰烬,为我带来源源不绝的力量。我深刻感受到,此时此刻的自己,哪怕比起和“命运之子”诺夫斯基战斗时的自己,也渐渐开始超越。那是一种力量的超越,但也是一种让人感到忧心和疑虑的超越。

    我没有感受到自己被绝望和疯狂的侵蚀,我的痛苦和悲伤在涌动,它们就像是“正常”的证明。然而,这样的“正常”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呢?我只能相信自己。坚持自己的心灵,而该做的事情仍旧必须去做。想要离开“至深之夜”,只要“醒来”就可以了,然而,至深之夜的变化,也终将反馈到醒来后的半岛上。进而波及整个中继器世界。

    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逃避。我想着,抚摸着女孩的头,说:“走吧,我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但是,那只是安慰的谎言,事实是,我连遏制她的异化都做不到。而只是猜想,也许人形系所在的礼拜堂可以做到如果人形系的确就是系色中枢的一部分。她呆在礼拜堂,一定是存在某种意义的,而那样的意义,或许对于聚集地中幸存的人们,就是最后的庇护。

    我拥有速掠,可以在短时间内走遍聚集地,但是,这毫无意义。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都已经太迟,献祭仪式的可怕神秘。人们的保守行径,让我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行动。如果他们的自我封闭是成功的,那么,我就不可能进入他们所在的地方。而倘若他们已经失败,我哪怕抵达也会太晚,在我经过的这条巷道中。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孩还活着。其他人要么在自相残杀中死去,要么已经彻底变成怪异。

    其实,我对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女孩活下来,都感到意外,直觉告诉我。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在这个至深之夜的噩梦中,我之前从未见过孩子,而理论上,也不应该存在孩子。我见到的所有滞留在这个至深之夜的噩梦中的病人都是成年人。

    有孩子和没有孩子,在意识态世界里,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而孩子的性别,也同样决定着这种意义更细致的地方。女孩的幸存让我感到意外,但却又因为她的存在,而重新点燃了内心的火焰。也许,她的存在,就是一种希望。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希望,也许,这种希望也不过是我的感性所导致的错觉,但至少,这里还有一个,我可以去拯救的灵魂。

    她脆弱,娇小,被深深伤害,她已经出现的异化,也意味着,她那不测的命运更是已经偏向一个悲惨又绝望的未来。

    但是,她终究还没有彻底变成怪异,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女孩喊着爸爸妈妈,我没有回应。我的沉默,让她仿佛也明白了什么,跟着沉默下来。我将她背起来,她没有挣扎,只是低低地啜泣着,然后问我:“你是猎人吗?大哥哥。”

    大哥哥……她能够看到我这张面具下的面孔吗?我想着,只是嗯了一声。

    “猎人哥哥……我可以拿走那个吗?”背后的女孩指向摔在地上的八音盒,精致的八音盒的外壳出现了裂缝,但仍旧不掩饰那装饰的华美,不像是乐器,更像是一个奢侈品。我为女孩拾起来,似乎触动了什么开关,八音盒响起清脆的乐声,那是一首柔软、悲伤却带着温暖的曲调,让我想起女孩的父母。与此同时,更多的怪异从损坏的门窗中跳入,它们仿佛也是被八音盒的声音吸引来的。

    连锁判定一直观测着方圆五十米的景色,街道上,角落中,房间里,怪异越来越多,甚至让人觉得,聚集地里真的有这么多人吗?在更远处也传来战斗的声音,似乎还有其他人,正在朝礼拜堂的方向突进。也许人们躲在房间里,也并不是所有的手段都毫无成效,不过,这也同样意味着,除非他们自己出来,我也同样无法进去帮助他们。而当他们跑出来的时候,就必须自己去面对那可怕又疯狂的东西。

    他们在街巷中奔驰、游走、反抗,而一切行为,伴随着时间的流失,同样会被疯狂和绝望侵蚀。

    我将八音盒递给趴在背上的女孩。

    就在我停顿的一刻,四个怪异猛扑上来,用手中的木棍、烛台和刀具凶猛劈砍,更有一个巨大的物体,撞碎侧边的墙壁,似乎准备趁我躲闪的时候,一口气将我打死。那是一个三米高的巨人,长着七八个头,大部分聚集在肥厚的颈脖上,小部分分散在身体上,这些头颅的样子,保存有原主人死亡时,那惊恐又绝望的表情,普通人的话,一看到就会觉得晕眩,乃至于昏倒吧。

    不过,这些看似突然的袭击,我其实早就有所准备。

    同样是怪异,但是,只要它们的神秘性,还无法摆脱“速度”和“过程”的概念,对我而言就是一堆土鸡瓦狗。我走进速掠超能的无形高速通道,就如同之前斩杀那些怪异一样,这些跳进来阻挠的怪异,无论外表多么惊人,身材多么高大,也是不堪一击。

    一秒内,锯齿大刀挥出十七次。所有围攻上来的怪异,被切割的同时,又被爆裂的冲击波击飞,就连墙壁也无法抵挡这股冲击。我的眼前顿时开阔起来,只留下一地的碎尸。我从正门走出,正门已经彻底变成残渣,只余下比原先的大门更加巨大的破洞。

    女孩明明没有眼球,却仿佛可以看到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她紧紧搂住我的颈脖。害怕又担忧地环顾周围的一切。

    有声音,却看不到形体的东西,陡然从近侧的一个街口飞窜而过。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它有点儿像是一头三米长的巨狼。当我走过那个街口的时候,它猛然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咬断我的脑袋。

    我只是微微蹲下身体,再一次挥动锯齿大刀,就将从头顶飞过的它斩成两半。血雨从伤口中洒落,我已经开开原地,抵达五十米外。我想,既然他们真的从自己的房子里跑出来了,那么护送他们抵达礼拜堂就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这一路上,闯入所有可以闯入的人家,斩杀里面的怪异,找寻是否还有人活下来。不过,就如之前估计的那样,十室九空。期间也遇到了还保留心智的居民,但他们对自己的防护手段更加自信了,言辞拒绝我的帮助,还在嘲笑着所有的猎人。他们根本就不信任礼拜堂的安全性,但其实,我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去到那里就可以保证活下来。

    “哥哥,我们要去哪?”女孩突然凑在我的耳边问到,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太大的声音会引来更多的怪异。

    “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我如此说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