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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八章 江湖不归路 年少轻狂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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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个歧途走向另一条不归路。

    他们满眼已经是黄昏末路,因此只要能有一条蹊径可以开辟走通,那也不会管那条路的尽头是毒蛇猛兽,还是悬崖深渊。

    没有希望的人,就算是来一个转圜,对他们来说,也是无限的生机与安慰。

    只要能离开,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哪怕是与魔鬼交换灵魂与性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他们一向也曾经雾里看花,隔岸观火般觉得彼处更在灯火珊阑之处。

    灵魂的依归,少年时候旖旎风流的记忆,无处安放的身心,如果能够放得下这一切,就算是与魔鬼交换,又有什么值得鄙夷和谴责的呢?

    难道身处江湖中人,就都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庙堂之上,尽都是蜷缩卑微的佞幸么?

    他们把江湖当成了他们人生想要远离和厌倦的庙堂,江湖与庙堂的置换有时候并非真的只是实体的宫殿朝堂与风高浪急的五湖四海,湖海山间,而只是得意与失意时候的比附感知。

    江湖夜雨,秋风起思鲈鱼,江湖即天涯。

    庙堂里的烛影斧声,刀光剑影,宫廷内斗,官吏倾轧,王侯迭代,有人起高楼宴宾客,有人枷锁扛楼塌了,又如何不是天涯呢?

    他们也许不是与世人相背而行,也许从江湖回归的不是庙堂,而是他们心中更遥远的天涯,江湖风波,毕竟还能见到激荡人心的霓虹海浪,而一汪平静的死水,却窥不见一丝生机。

    也许他们是真的厌倦了杀人红尘中的血泪生涯。

    只要身在江湖,就难免有杀人的时候,杀人的时候并非真的都是除暴安良,似乎也不尽都是快意恩仇。

    有时候,甚至百无聊赖,根本就不是想不想的问题,甚至也不是血海深仇,就足以结果他人的性命。

    刀锋冷,热血未平;侠骨柔情,江湖警情。

    江湖游侠,浪子,并不都是楚留香,西门吹雪那样不为衣食用度忧劳心肠,坐拥富贵庄园和游艇,行游天下,裘马轻狂,年少多金的世家公子。

    这些贵族公子可以讲究吃穿用度,可以穿着盛唐的装束,可以白衣胜雪,也可以娇花美眷为伴,甚至大英雄最能感动的红巾翠袖,揾英雄泪,也并非奢望。

    当然,他们的名震天下,他们的魅力风流,不仅仅只是他们相貌英俊,坐拥丰厚的家产,而是身为富贵世家的子弟,还能生出意气相倾,为民除害,为江湖解除厄难,为被侮辱被损害者讨还公道的侠义心肠。

    否则,他们也无法就是纨绔子弟,也无非就是碌碌无为的无赖儿郎。

    甚至他们本身并不以为坐拥万金有什么值得炫耀,甚至他们不具备这一切,他们依然不减他们的魅力侠骨柔情。

    许多江湖少年在江湖中的生计与生涯仅仅是做最原始的以金易命的刺客,这一点,听起来委实不够英雄豪杰,也不够他人想象的江湖侠义所应为的英雄本色。

    你很少听说如李寻欢那样科举新贵,世代簪缨的诗书之家的大侠,你也很少见识张丹枫那样富贵无极,豪情万丈,情比李太白苏东坡一代名侠。

    不过江湖中亦不会少了眼见得邪恶狰狞,暴力横行,恣意欺压良善(其实并未凌辱己身),在他人眼中的多管闲事,他们却生出侠义心肠,势必要习学武艺,为那些被侮辱被损害者擦干眼泪而身入江湖。

    更不会少了本就是被侮辱被损害者的反抗。

    当刀锋砍入敌人的骨头之时,那种碎裂的声音虽然细小,却足以让人心崩裂。

    当地人死亡时候的挣扎,甚至粪尿齐流,五官挪移,惊惧恐慌的模样,会让人呕吐不止。

    江湖少年并非都是佩芙蓉剑,悬七星刀,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五花马,千金裘,一掷千金,醉酒入娼家,招摇过市的得意之人。

    也有一介不苟取,穷的只能喝老白干,就花生米,卤豆干的落魄江湖的失意江湖客。

    甚至有在路边摊上饮一杯浊酒,寻觅往昔青春岁月的大豪杰,大英雄。

    他们想要过另一种逃避这种无休止的厮杀,杀人如屠猪宰狗的生涯,哪知道,锦衣卫的日子虽然风光,只是对于心灵的熬煎并不一点点或少。

    因为要颠倒黑白,要监视他人的一举一动,要看透那些平素里耀武扬威,冠冕堂皇,俨然正气的君子达官贵人的卑鄙龌龊的私下行径和他们的真面目,要威胁他们的家人与他们决裂,叛变,在他们的胁迫之下做出大义灭亲的举动。

    这一切代表所监视者的卑劣,只不过这些实施监视的人并不比那些卑劣的达官贵人高明多少,甚至他们本身就是在犯罪,甚至是十恶不赦的滔天巨罪。

    当然,有些人是因为忍受不了绿林江湖中生活的清苦,也不想靠着劫掠偷盗抢劫来得来不义之财,至少不是那样的拷问良知,他们本想要到红尘仗着自己满身的才华武艺中求一番富贵,想要在红尘温柔乡中一醉。

    掩饰甚至忘掉身前身后名。

    他们的荣耀,他们的屈辱,他们的恶贯满盈,甚至他们颇有打抱不平,为民除害,解救孤儿寡妇于倒悬之厄的侠义本色,都要与之俱忘。

    他们都不是站那里的材料和靶子,他们都有一段足以刻骨铭心的往事,他们也都曾经自负傲慢的不可一世,只不过在那女子眼中,他们都是示众的材料,都是他们自己诛杀的那些冤魂。

    他们站在那里葱一样的齐整,任凭挥刀收割,连还手阻挡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反击,一切皆都在一瞬之间。

    那一刻,倏然而至的,并不都是作为江湖人的屈辱和羞辱,而是恐惧。

    原来刀锋砍在他人的身上,是这种感觉,他们一下子体会到他人的屈辱和痛苦。

    蒙面女子如猛虎,悄无声息,手起刀落,入了锦衣卫的羊群。

    这景象足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