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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1章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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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封蕴扭头看了看车窗外的街道,整个省城的市区都处在下班时的交通高峰中。假如没有近年来修建的那两条城市环道和十几座立交桥发挥排解疏导作用,那么,此时此刻这几条市内交通主干道,一定会像患了严重粥样硬化症的血管一样,在高强度的运营中,一阵阵抽搐,一阵阵表现出异常的滞重和痛苦。

    往常,只要时间允许,王封蕴时常会让司机故意绕个道,走一走市中心的某一条干道,顺便去测试一下那儿高峰期间车辆通行情况,以检验各城建、交管部门上报的种种“喜报”的准确有效程度。

    但今天,王封蕴已然没有了这样的心清。他需要尽快赶到那个机场,二十分钟前,市交通指挥管理中心接到通知,要求他们确保这个车队从各道口顺利通过。很显然,交管中心的工作是有效率的。车队到达前,大小每个道口都被一至三名,或三至五名交警有效地控制了起来。整个行程中,车队不仅没有遭遇一个红灯,也没遭遇一次意外的堵塞。

    机场方面在贵宾室做了周到的迎宾准备,几位机场的主要领导都在候机楼的一个侧门前迎候着,非常热情,非常诚恳。

    随后登上了飞机。

    张秘书送来一片预防晕机的药片,另外,张秘书还送来一份由省发改委汇总的本省近期相关经济活动的一些数字,虽然汇总者已经把它们分类列成了清晰的明细表,但仍然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整两页半的篇幅。

    每一回见中央领导,这都是必不可少的准备。不仅是数字,更重要的是数字和数字之间的关系,数字和数字后边的背景。这堆数字和那堆数字碰撞以后可能发生的变化,那堆数字影响着这堆数字必然会产生的某种走向、趋势……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存在和一系列解决措施……这些都还没在这份明细表上列出。

    明细表是死的,但作为看它的人确实活的,你要把这写东西融会贯通,理解并分析出来,这就要看每一个人的水平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王封蕴算的上一个好手。

    要是在以往,去一趟北京,总还要捎带办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比如,省委组织部会请他顺便去中组部谈某个干部问题,省财政厅,或省长李云中会请他去财政部谈一点什么补充预算问题。

    有一回,省安全局的同志还把他带到了国家安全部,听了一回“惊心动魄”的情况介绍。。。。。。。当然了,王书记他自己也许会抽一点时间去琉璃厂古文物一条街品品铜绿,嗅嗅墨香,但这一回,所有这些捎带要办的事,一概都免了,也没人请他捎办什么事了,所有人忽然间都变得非常知趣,小心,谨慎。

    飞机开始动了,王封蕴合上眼,往后靠了靠,本来他并不想喝茶,但还是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那只青花茶杯冰凉的杯把上。

    今天的机长在操纵飞机爬升时,显然想到了今天飞机上坐的是一个大人物,所以他爬升得比平常要平稳,但即便这样,王封蕴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阵头晕,张秘书此刻一定坐在机舱过道对面那个离他最近的座位里,在密切地注视着他,张秘书是个好秘书,该他做的事,一件都不会少做。不该他做的,绝对不会多做一件。

    特别难得的是,他总是消失在需要他消失的时候,出现在需要他出现的那一刻。

    不过这些都不是王封蕴所关注的事情,他要认认真真地再合计一下,再盘算一下,见了总理之后,自己该怎么说,自己应该主动为北江省这两年发展的滞后、缓慢,承担应该由他来承担的那份责任。

    王封蕴胀懑的胸臆间,顿时又自觉异常地沉重起来。

    张秘书一直没敢回到上飞机时分配给他的那个位子上去,这几十分钟里,他的确一直坐在离王封蕴不远的那个空位上,密切地注视着王封蕴脸色和脸部神情的每一点细微变化。后舱的暗处,还坐着两位军医。这是应张秘书的要求,由军区空军派来的,张秘书没让他俩穿白大褂。他不想让王书记觉出有大夫随行,不想把这一路上的气氛搞“紧张”了。

    下午七点半左右,王封蕴乘坐的飞机在北京机场徐徐降落了,王封蕴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北江省驻京办主任带着两辆黑色大奥迪,在机场恭候着他,轿车开进了北京市区,便驶近了天安门广场,王封蕴看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就轻轻对司机说了声:“绕一绕。”

    每回进京路过这里,他总要让自己的座车绕天安门广场走一圈儿。他并不忌讳这样一种说法:朝拜。他就是要“朝拜”一下。

    司机会意,便从容减速,拐弯,离开了照直去中南海的那条大道,向广场一侧的大马路驶去。

    王封蕴要慢慢地,认认真真地转上那么一转,不同心情中,不同处境时,他总能从这“转上一转"中,获取某种精神慰藉和提示,车子围绕着巨大的天安门广场慢慢地行驶着。车内光线很暗。

    王封蕴神情沉重、愈显疲乏的深深地陷坐在宽大的后座里,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凝望着广场上的一切。

    这样绕了一圈,王封蕴才轻声说:“可以了。”

    一会车从西南门进了中南海的西南大门,西南门的警卫已经接到内卫有关部门的通知,对王封蕴所在的那个车队的两辆奥迪车放行。王封蕴的车沿着那道威严肃穆、由于太古老而经常需要修缮上色的红墙平稳地往南行驶。

    车队快行驶到勤政殿前时,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张秘书看到勤政殿前已停放着十几辆挂有军委和总参、总政、总后、总装等各大总部车牌号的高级轿车。他心里一格愣,没敢出声,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王封蕴。没等王封蕴做出什么反应,一位中年人已走出勤政殿,并快步走到他们车前。

    王封蕴知道他是总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便忙下车来答应。在那位工作人员的指领下,两辆奥迪慢慢驶到不远处的一排高青砖平房前停下。

    “发生了一点紧急情况。军委的领导正在向总书记和总理以及在京的几位常wei汇报。总理请您稍等一会儿。”那位中年人把王封蕴领进那排高大结实而又特别宽敞的平房里,彻上茶,和颜悦色地解释。

    平房的窗户上安装了双层玻璃,地面铺有一水的深色实木地板。一切都显得那么简朴、稳重、明快而实用,王封蕴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稍等”,居然就是三个小时,大约等到凌晨的时候,总理身边的那个工作人员便来劝王封蕴,能不能到另一个房间的值班床上“稍稍地休息一会儿。总理那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不用不用。总书记和总,和常wei领导同志都还在工作,我这算什么?”王封蕴忙说道。他怎么能去休息呢,从年龄上来讲吧,总书记,总理和几位常wei都要比他大许多。

    总理身边的那个工作人员笑着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劝下去,只是拿来一个靠垫,让王封蕴使用,意思是让他半靠半躺在沙发上等候,毕竟王封蕴也不是年轻人了嘛!

    一开始,王封蕴还不愿半靠半躺下,但终究正襟危坐了几个小时,腰背早已开始酸疼,于是勉强接过靠垫,枕在脑后,软塌下身子,把脚略略舒展开去,又看了一会儿《人民日报》,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再后来,迷迷蒙蒙中似乎是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声。

    他潜意识告诉自己,有人来了,他告诉自己,应该礼节性地起身应答,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四肢沉沉的也一点都动弹不得。

    他反复跟自己挣扎,仍然没用,骤然间有人轻推了他一下,附在他耳旁说了句:“总理来了。”

    王封蕴脑袋里嗡地一响,再一努劲儿,这一下,坐起来了,睁开眼一看,吓他一跳,总理果然就在他面前站着,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请你过来谈工作,可是忙啊,就把你怠慢了,让你久等了。休息了一会儿?休息了一会儿,好。”

    瞬间,王封蕴全清醒了,忙提议:“总理,您休息一下吧?我再等一会儿。”

    总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向外指了指,示意他跟着一块儿去办公室,便先转身向外走去了,王封蕴赶紧镇静下自己,跟着走出那排高大的青砖平房,抬头一看,办公室前依然明晃晃的路灯光下,那十几辆挂着各种军牌号的黑壳高级轿车,这时一辆都不见了。

    实际上总理的办公室还是很简朴的,那是一间高大的宫殿式的房子,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不大的写字台,两把小转椅,一盏台灯,如此而已,写字台上一尺来高的一叠文件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桌面上既没有烟灰缸,也没有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