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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酒神 (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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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书记哈哈笑了,“大江,你真是老毛病不改啊,是不是又惦记把谁调到你那啊?不用拐弯抹角的,今天这个会,就是宣布3.28大案特别行动组成立,你是组长,说吧,想调谁?”

    大江摸着脑袋,跟着呵呵笑了两声,“胡书记,看您说的,我一向是服从组织安排的。是这样,我去现场勘察时,啤酒厂的刘厂长私下找了我,希望我们调查的面能不能不要太广,另外呢,先按生产事故厂里对外发个文儿……”

    “胡闹,他啤酒厂出了大案,先不说他有没有管理责任,按生产事故通报,他是想先把责任甩开吗?今天的会,大家都听见了,这绝不是自杀或者事故,很大可能是谋杀案,而且是高智商的谋杀案,怎么可能缩小调查范围?大江同志,你也是老刑侦了,原则立场上你可不能打马虎眼。”胡书记收起了笑脸,打断了大江的话,面容严峻起来。

    大江心里一凛,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胡书记,我的立场您放心,但那个刘厂长我认为绝对不是推卸责任,如果他真推卸责任的话,凶杀案不是更好,何必弄成生产事故,往自己身上揽呢?”

    听大江这么一说,胡书记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说说,什么原因。”

    “刘厂长告诉我,五环啤酒是市国改办的重点企业,这两年扩张的很快,兼并了周围不少亏损的啤酒企业,虽然市场占有率很高,但是利润率和家底同外资品牌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明年,啤酒行业的外资准入政策就要实行,谁也不想被外资兼并掉,不但丢了品牌还拱手让了市场,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大规模并购。可以说,今年是决定五环品牌命运的一年。这啤酒呢,其实从口感上说,各家之间的差距微乎其微,更多的是消费者的品牌认同度。”

    “胡书记您想,要是我们大规模的调查,无论从时间上还是范围上,都会造成市民对这个事件的关注,特别是最近,我们的大案,电视台的会先知道,全程跟在后面拍,估计我们这案子,又是台里的热点,这新闻出去,您琢磨琢磨,酿酒罐里泡过死人,以前喝过五环啤酒的,谁不反胃,谁还敢再喝?那个刘厂长,系统里出了名的敢为天下先,应该得罪的人不少,他怕有人借题发挥,落井下石。所以,刘厂长的意思是,查案的事,厂里全力支持,对外我们能尽量保密,不透露实际情况,先用生产事故的说法,遮掩过去,他是不想五环的品牌毁在自己的手里。”

    胡书记足足愣了几分钟,手里的烟燃尽了,他才反应过来。“刘厂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咱们都是体制内的,这样的事儿也见得不少。但大江,你没听出刘厂长的弦外之音?”

    “弦外之音?什么弦外之音?”大江当时只是对刘厂长那一番声情并茂的慷慨陈词所打动,觉得他说的在理儿,却还真没往深了去想。

    “大江,你说的是刘厂长面儿上的意思,这番话还有个意思,是告诉我们,这案子的受害者不光是死者,还有五环啤酒的品牌。五环啤酒的牌子垮了,对谁最有利呢?这事儿不能往深了想。我没事儿也喜欢喝上两瓶啤酒,北京现在咱们常喝的,就三个牌子,城西都喝五环,城东都喝北京,餐厅饭馆里燕京最多,可以说是三足鼎立。当然还有刘厂长说的那些外资啤酒,但他们主要做酒店,还没成气候。”

    大江见胡书记聊起了啤酒,一时没转过来到底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但很快,胡书记就话锋一转。

    “改革开放对国家、对企业、对人民都是大好事儿,但开放的同时,就要符合市场竞争的规则。大家前一段都学习了王教授的西方刑侦学,我记得王教授开篇明义就指出,西方国家的犯罪,60%都与经济活动有关,毕竟是利益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利欲熏心、没有底线是常态。马克思不也说过,资本是最血腥的吗?我们现在面临的,可能就是资本最不择手段的阶段。刘厂长担心的对,至少给我们提了个醒儿,到底谁最终获益,谁就有最大的动机,这个方向我认为有必要查一查。”

    “大江,你跟刘厂长回复吧,按他的方式,我们尽量配合,另外你安排人,查一查其他啤酒企业和厂里的人有什么关联,要做的天衣无缝,只有里应外合。”

    大江点了点头,却再也笑不出来,领导高屋建瓴,指点江山,可就苦了下面跑腿儿的人了。见胡书记合上了本子,准备散会,大江急忙又插了一句,“胡书记,我还想请您帮忙,借调个人。”

    “大家散会吧,两天后,同样时间,再开次情况通报会,大江,你想调谁?说吧。”胡书记站起了身,边说边往外走。

    “市刑警大队的副队长曹成勇。”说来也奇怪,大江早知道曹成勇上调市局升职的事儿,可还习惯说他原来的职务,似乎只有这样,他内心才能平和一些。

    “曹成勇?大江你没发烧吧?他现在是市局特别调查处的处长,副厅级待遇,算起来还得喊他一声领导,对了,曹成勇是你师弟吧?都是老姜局长带出来的,你直接找他,不比我管用?”胡书记瞪了大江一眼。

    大江对胡书记的脾气摸得很清楚,也不吱声,就站在胡书记边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胡书记走一步,他就在后面跟一步。大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冒出让曹成勇来帮忙的想法,也许就是直觉吧?大江内心里总觉得这案子哪里不对头,也许根本就不是今天大家分析的情况。

    虽然说干刑警这行儿,靠的是细致的勘察、缜密的推理、执着的态度,但其实老刑警都明白,还有一条教科书上没有的,就是直觉。特别是那些无头案,多数案子能破,靠的就是刑警的灵光一闪,不按常理出牌。你说是运气吧,但它靠的是刑警的经验,不完全是偶然。你说是能力吧,它又完全没有逻辑性,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也许是叫直觉太主观太唯心,刑警们都把这种能力叫做嗅觉,对罪犯的嗅觉。

    按理儿,胡书记说的没错,请曹成勇帮忙,对大江来说,算不上犯难,一段饭,一瓶酒,一斤好茶叶的事儿,最多央求央求姜师傅,出来说句话,他做师弟的还能不帮忙?但现在,大江真觉得面子过不去,师弟现在的行政级别比自己至少高了三级,自己淡看名利,可以无所谓,可师弟立的功、破的案,落下自己不是一点半点儿,想起这些,大江心里就别扭,弄得自己逢年过节去姜师傅那,都得先打听曹成勇哪天去,好跟他错开。

    但那万恶的嗅觉告诉自己,曹成勇对这类案子有办法,得让他来出出主意。想到这里,大江还是咬咬牙,继续一声不吭地在胡书记后面跟着。

    胡书记见大江已经快跟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叹了口气,转回身,拍了拍大江的肩膀,“大江,我服了你了,谁让我会上说了大话,这贴冷屁股的求人事儿,我帮你去干,但成不成另说。还有,大江,这个案子你要多使把力,咱们分局有多久没摊上大案子,我都记不清了。今年春节咱们秦局长给我送了副对联,上下联倒是工整喜兴,可你知道横批他怎么写的?天降大案!”胡书记呵呵苦笑着进了办公室。

    这回大江心里满是暖意,郑重的向胡书记的背影敬了个礼。

    第二天,大江将新组建的调查组成员召集在一起,分配了工作任务。有去怀柔新厂调查的,有继续在老厂现场踏勘的,有在老厂周边社区排查的,还有负责查周边矿场的,连五环啤酒厂的竞争对手那边,大江也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应该是面面俱到了。本来大江想在老厂继续做现场踏勘,可这时那个神奇的直觉又出现了,他临时决定,自己带几个人,去老厂周边社区排查。

    就在这时,胡书记来了电话,是个不好的消息,曹成勇带队一周前去了重庆,听说重庆出了个金库失窃的大案,时间紧任务重,他是一时赶不回来了。不过,曹成勇说他的助手,雷小阳过几天就回北京,他已经让小雷回到北京就来找大江报道。

    看来是出师不利了,这个雷小阳自己从没听说过,在曹成勇那个处,应该也是个不显山落水的角儿,但愿能帮上点忙吧。看来一切还得靠自己。

    (老耽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阳生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儿良贵後。有金鼓,所以一耳;必同法令,所以一心也;智者不得巧,愚者不得拙,所以一众也;勇者不得先,惧者不得後,所以一力也。故一则治,异则乱;一则安,异则危;夫能齐万不同,愚智工拙皆尽力竭能,如出乎一穴者,其唯圣人矣乎!无术之智,不教之能,而恃强速贯习,不足以成也。--《吕氏春秋》)